何大勇脸色陡然一变,一本小小记录册竟砸他倒退两步,甚至不敢动手去接。
记录册从他身上滚落,狼狈散落在地,盖住了何大勇皮鞋尖。
小小工作间里鸦雀无声,原本通透新风系统像被人塞了棉花,狭长甬道里气压持续攀升,压人耳膜震痛。
清汭负责人木在当场,黎容话好像一击重锤,砸他头皮发麻。
原本是不会出问题。
明明是不该出问题。
他从没想到能碰上一个懂得查纸质原始数据且能认出纸张做旧技术人。
负责人低头看着摊开在地记录册,看着卷边发软微微泛黄纸张,无论给他多少双眼睛,他都看不出做旧三年和做旧五年有什么区别。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恍惚间让人以为面前这一切不过是场闹剧。
似乎等演出结束,一切就可以恢复原样。
还有不到两天,梅江药业就能够完全脱离蓝枢联合商会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可以看出纸张做旧呢?
不知过了多久,寒至冰点安静终于有了松动苗头。
于复彦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站在黎容旁边,像模像样陪着黎容翻阅了三十余册记录表,可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以为黎容一目十行是在做无用功,原来黎容看根本就不是数据,而是纸张。
几秒之内,他体验了一把从绝望到逆风翻盘痛快,这是他在进入九区之后,加入岑崤小组之后从没有想过。
就在刚刚,韩江亲自给他们判了‘死刑’,杜溟立已经开始检讨反思,整个鬼眼组都放弃了,然后转瞬之间,什么都变了。
这本原始数据记录册不是原合升,而是清汭。
原来梅江药业才是真完了!
耿安静静望着黎容背影,被惊目瞪口呆。
和黎容合作这几个月,他能感受到这个学弟优秀,这曾经让他对黎容考进张昭和班级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此刻,他才清醒认知到,岑崤为什么要找黎容帮忙。
黎容何止是优秀,简直是深不可测。
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岑崤收到了韩江讯息仍然心平气和,并且不让他们打扰黎容。
因为信任,对黎容完全信任。
哪怕只剩两天,黎容也绝不会让他们无功而返。
清汭负责人僵硬蹲下身,从何大勇鞋尖将那本记录册捡了起来,他将头埋进记录册里,佯装认真,仔细,端详着那看起来自然无比薄页,然后他终于抬起脸,扯起一丝难看笑,嗓音带着不自然颤抖:“小兄弟看错了吧,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黎容冷冷扫了他一眼,便又瞥向何大勇,语气发凉:“何总怎么不亲自摸一摸纸张纤维,如果何总突然对鉴赏一知半解了,那相信化学检测也会告诉我们答案。”
何大勇脸上松弛肌肉跳动了一下,他面沉似水,一语不发扯过了负责人手里记录册。
作为多年收藏爱好者,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纸张纤维做旧程度,至少也有五六年了,而且做工粗糙,并不是每一页每一个角落都能照顾到。
上次来那个李白守没有看出问题,是因为李白守知识面有盲区。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认为,原始数据这一块可以过关了。
可他没想到,红娑研究院教授找不出来问题,被一个看起来像花瓶大学生找出来了。
而且居然不是从数据上,而是纸张上。
这太可笑了,太滑稽了!
这些记录册上记录是清汭数据,清汭是梅江药业支柱,是痛点!
但明明,清汭是好用,有效,是经过了几年市场检验,被无数患者认可。
清汭和原合升不一样,他并没在这款药上偷工减料。
他不甘心。
岑崤沉声道:“何总不解释一下,良心企业为什么会在数据上造假?”
何大勇沉默良久,总算低低笑了两声,只是这次,他笑里没有了那种胸有成竹底气。
何大勇叹息:“我是真看不出来纸张有什么问题,人眼总会有误差,何况这位小兄弟还这么年轻,既然如此,那就等化学检测结果出来再说吧。”
事到如今,他能做只有拖延时间。
化学检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出结果,这就给了他转圜余地和操作空间。
等这两天过去,梅江药业脱离了蓝枢,或许一切都能重新洗牌。
清汭负责人见老板镇定下来,自己也放下了心。
他们并不是孤军奋战,他们背后还有素禾生物,还有六区会长蒋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